“轟隆隆……”紫色雷霆降落，穿過她的身子直落在懷中的人身上。沒傷她分毫卻將崇華劈了個結實。白色華服上氤氳的赤金之血再一次蔓延，溫熱的叫人幾近落淚。

在魔族森林裏的那次，她明明是能夠同崇華一起受這雷劫的，為什麽這一次卻不行？蘇陌顏看看自己的手掌，那明明真切的不能在真切，那神雷為什麽會穿過自己的身子？

身後一股大力拉扯，將她直直的拉離開崇華身邊。結在竹林小院兒周圍的法陣寸寸碎裂，最終只剩下太上老君留下的那道金色陣法。

此時，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太上老君正站在她的身後，浮塵的木柄搭在她的肩上，抑住了她的動作。她本就術法不精，對付一些小妖小怪還可以，若是對上太上老君這般的仙神卻是不夠看的。

蘇陌顏死命的掙紮依舊掙脫不開，太上老君鮮少有親自動手的時候，真正動手也不是她能掙得開的。她搖著頭回望老君：“老君，你放開我。崇華他沒有法力，我怎麽能讓他獨自去受這天雷？”

太上老君搖頭，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崇華：“癡兒，仙君受的雷有豈是你一屆小仙受得住的？九霄紫雷的破壞力太過強烈，天道為了保住這世間，是不會允許神雷的力量逸散到別處的。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仙君受劫臉周遭的花樹都沒有受到波及麽？”

小院兒之內，搖落了一樹的桃花。縱使蕭索，卻並未受到波及。那神雷一道道只是落在崇華的身上，卻又在他身周寸許的地方消泯，絲毫不逸散。

天雷分九道，上一次崇華有法力尚且被劈的半死不活，這一次又怎能躲過？

小院兒之中，一身白衣的仙君微微仰頭，以一雙不能視物的眼仰望向無垠的蒼穹。仙君受劫，眾生悲憫，降滌世之雨清洗世間。

春日的冷雨蕭索落下，沒一會兒便淋透了三人的衣裳。然而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一個人結起仙障去擋雨。

崇華亦是，他甚至沒有設法去抵禦不住落下的雷劫。其實大家的心中都已經清楚了啊，這哪是渡劫之雷，這分明就是殞命之雷啊。

被冷雨澆的泥濘的碎石小路上，蘇陌顏一雙打顫的雙腿終還是支撐不住身子的重量，重重的栽倒在泥水之中。每一道天雷落下都會勾動山下的地脈，使得整個山脈都在震顫。

“哢嚓……”

又一道紫色電弧降落，緊接著落下的便是天雷。盤膝坐於地上的瘦弱身子生生受下，驀地倒飛了出去。

“崇華！”蘇陌顏驚呼出聲。

人的潛力真真是無限大，就像是蘇陌顏，想必她自己也想不到，焦急之下竟然真的能擺脫太上老君乏力的束縛。

一時間，翠竹搖曳。一襲緋衣踩風而立，伸手握住了倒飛而去的崇華的手腕，一個大力將他拉回到自己的懷中。天雷巨大的沖擊力裹挾著二人飛出一小段兒距離，緊接著重重的落到地面上，濺起大片的泥水。

她以自己的身子作為鋪墊，消解了崇華身上大半的沖擊力。落地的剎那，喉嚨口一陣鹹腥，她想要忍著徑自咽下，那血卻還是順著緊抿著的嘴唇溢散出來，灑在他染血的白衣上。

懷中的那個人，一身傲骨折了大半。

崇華神態恣意，絲毫不像受了這苦痛一般。他那雙冰冷的瘦若梅骨的手依舊想要將蘇陌顏推開，終究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力氣，無力地搭在身側。

漫天雷雲消散，連不住落下的雨滴都開始停止。天雷消散唯有兩種可能，一是受劫者受過九道天雷，修為更上一層樓。二是受劫者生機消散，這雷劫已經不必在受了……

崇華他，顯然是後者。

蘇陌顏咬著下唇，胸口處不住地起伏。她明明告訴過自己，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都不能再哭了，淚水是懦弱的表現。可是現在，眼眶中溢出的東西怎麽就揮之不去卻呢？

崇華已經不再嘔血了，傷口處湧出的赤金之血也漸漸褪色，化成尋常的紅色。幾十萬年修成的仙君之位，法力一朝消散不說，今日竟要魂飛魄散了麽？

蘇陌顏不信。

一只站在遠方的太上老君向前幾步，見了這情形也不再說什麽，只是將浮塵搭在臂彎兒處朝著崇華磕了三個頭，轉身行出竹林之外。蘇陌顏想要出聲喚住他，卻也知道，現在縱使是太上老君，也救不了崇華了。

因為，早在千年前，他便打定了主意將自己的性命換給她。

“崇華，你疼不疼？”蘇陌顏環著懷中人的身子，托著他的上身倚在自己的肩上，將自己的手腕兒遞過去抵在他的牙關下：“你若是疼就咬著我，這樣就不疼了。”

崇華仙君冷清的眉眼垂下，淡漠的別過頭不去理她。

一時間，蘇陌顏只覺得心口劇痛。她抿著唇收了收懷抱，更緊的抱住懷中的人：“崇華，你若是死了，我便陪你一起去！”

“咳……”

一口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喉嚨口湧出，血漬劃過尖削的下巴流淌至雪白的領口，觸目驚心。崇華仙君推著她：“用不著。”

“你胡說！”蘇陌顏一直抑著的哭腔，終於發出。她的臉貼在崇華的發心上，就像多少年前，崇華抱著她坐在自己的懷裏，將下巴抵在她的發心上一般。

落到他發上的，不知是雨還是淚。蘇陌顏雪白的頸項帶著些絕望的意味：“崇華，你是想的吧，你想生生世世同我在一起，你不想要我難過，所以你寧可獨自一人消逝在這片竹林之中都不想要我知道你行將羽化。崇華，你的心真狠啊。”

明明是清晨，卻驀地漫天星辰閃耀，日月同天爭輝。仙君隕落的異象現於天際，想過不了一會兒，整個九重天的仙者都要聚過來了吧。

懷中的身子冷的怕人，那不住起伏的胸膛像是下一刻就要停止一般。蘇陌顏環著他坐，手掌抵在靈臺穴之上。只消崇華的氣息一停，她便要自斷經脈去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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